【在路上】行走屏南

第一次去屏南是在寿宁廊桥会议之后。到屏南的目的也是因为课题田野调查的需要。屏南县位于福建省东北部，全县下辖10个乡镇：岭下乡、双溪镇、寿山乡、棠口乡、古峰镇、路下乡、长桥镇、甘棠乡、熙岭乡、黛溪镇。

自寿宁县一路迤南，沿途群山绵延，溪流纵横。约在当中，三山并列如屏，又因其终年葱翠，合称“翠屏山”。 县因山而得名，因处翠屏山南，故雍正皇帝赐名“屏南”。

山下有水自东、西两向汇聚南流，是为“双溪”。古县城最初缘溪而建，故名“双溪镇”。双溪镇现在是屏南县府所在地。佳名之外，当地的人文、历史也尽在这方山水之中。

漫步在双溪古镇的街巷中，蔚蓝的天空下，灰砖瓦、黄泥墙、赭石路，还有墙角的青苔，蒙太奇般映入眼帘，与那些老宅、祠堂、庙宇构成一幅幅古色古香的画卷。每一幅都有一个掌故，一段历史。镇上的老人们茶余饭后时常聚在一起话话家常，追忆故旧：盘龙墓、北岩寺的故事，还有沈钟、薛凤潮的传奇……

东门“文魁”高悬的一户人家，漆门虚掩，院子里一片静谧。主人热情地用茶、冰糖、鸡蛋冲上一碗蛋茶，笑脸相迎。呷上一口，甘甜滋润，沁人脾肺。晨光映过飞檐，把那砖花的影子撒在天井中，映在满院的花草上，光影斑驳。两厢门窗、廊庑上尽是木刻浮雕，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听着主人讲起老房子的前世今生，讲起家族的兴衰成败。不觉整个上午竟在这小院中悄悄过去大半。

人在双溪，印象最深刻的则是镇上的城隍庙和文庙。天气晴好的一个下午，独自一人来到文庙。偌大的主殿内空空荡荡，廊庑上的朱漆也早已褪尽，惟有墙头的杂草依旧生机盎然。庭院内碑记石刻四处散落，拨开杂草，读取那些残断的碑文，依稀遥想往昔斯文在兹、文风鼎盛的盛景，而今却落寞、孤零。所幸的是，在镇上老人会的管理下，两座庙宇正被逐步修缮、恢复。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修葺一新的城隍庙倒是重新成为古镇居民精神生活的中心。当天晚上，老人会从福州请来剧团演戏庆祝城隍殿神像开光。香火袅袅中，人们欢聚一堂，和着戏台上的鼓声琴音，乐也融融，情亦泄泄。

离开双溪，驱车南行，途见一座砖窑。窑内保留着传统的烧制工艺，只见陶轮飞转，倏忽间，一个陶罐已经信手抟成。稍大的水缸，则需一圈圈打夯，既需气力将陶土揉匀、夯实，又需心思才能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这门手艺至今仍在流传，与当地酿造黄酒的习俗密不可分。由于地处山区，冬日湿冷，自古以来当地人就有做曲酿酒的习惯。这些陶坛陶罐就是盛酒用。时至今日，当地酒厂仍用陶缸来发酵酒糟、窖藏新酿。或因如此，屏南老酒才多了几分醇香！

路过棠口，远远看见千丈桥临波伏卧，借着晨光初照，在棠口溪上倒映出一道飞虹。溪畔的夫人殿内香火飘袅，几位老妪正在焚香跪拜。远处供奉土地的石龛中，神主早已被百年来祈求风调雨顺的香火熏得乌黑发亮。上桥凭栏远眺，廊下、栏上的远景浑然天成，诗情画意。过了桥便是一座古寺，石垒砖砌，红墙黑瓦，在一片青山绿水中，倒很是清静。晨钟暮鼓，远山含黛，溪水潺潺，桥上人来人往。百余年来，生活一直如此。

不一会儿，车由省道驶入小路，溯流一路而上，来到漈下村。在闽方言中,“漈”就是瀑布。村内始建于明代中叶的马仙殿，虽说规模不大，前后一进，但主殿壶顶的木结构藻井堪称旷世绝伦，令人眼花缭乱。村中那座刻有“漈水安澜”的城门楼与马仙殿一溪之隔，百余年来保障全村安宁，免受匪寇陵夷，也使得我们今天还能置身这样一个完整的明清古村落中。除了极富特色的古建筑，当地更因在清代出了一位武将而蜚声海外。他就是乾隆朝两度出任台湾挂印总兵，历任福建全省水师提督、广东提督、福建全省陆师提督的甘国宝。正是受了这位武举人的影响，村内甘氏一族老幼尚武成风，代代相传，至今不辍。

离开漈下，前往长桥。长桥，原名“龙江”，后因溪上建造了万安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内跨度最长的木拱廊桥，而改为“é•¿æ¡¥”，由此龙江也称“长桥溪”。坐在万安桥内，读罢方志中“江夫人”的传说，依栏远眺龙江之畔的石龙冈。传说村中一江姓女子被老虎叼至石龙冈上。女子为除虎害，与老虎打赌：老虎若能把她吞食干净，她无话可说，否则老虎就要听命于她，供她驱使。老虎点头应允，吃到最后，却发现女子的一节手指已经陷入石缝，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当天夜里，村民就看见一位红衣女子骑着老虎在村中绕行。从此以后，长桥再也没有虎患。从此，当地村民就尊奉其为“江姑妈”，也称“江夫人”、“虎婆奶”，以至于后来被尊封为“九天巡按江夫人”。

古人云“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用文字和图像回到心中的翠屏之南。是以为记。

                                                                                                          2007å¹´9月、11月   游至屏南

                                                                                                          2008å¹´2月下旬     记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