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忘记限定了。

等待的时间忘记限定了。

 

 

[ ONE。有那么一霎那，以为你在这里。]

 

天空着上了夕阳的余晖，光芒印羞了苍穹。周围是一层薄薄的淡淡的玫瑰色残光，还有我那模糊不清的影子。冬天的时候，天总是很容易黑。慵懒地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回家，是我长久的习惯。

——等我们从加拿大回来，我牵着你的手去旅行。

去年何忻在机场的时候，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的，我还记得。我时时刻刻都在期盼何忻回来。

——学会认路，我暂时不能在你迷路的时候去找你了。

何忻的哥哥何檐，比任何一个人都疼爱我。何忻的父母也这样说，只是我从不承认。

没有理由地喜欢深蓝，我觉得深蓝是一种内心说不出的温暖和安全感，所以我溺爱。房间里的床是一袭深蓝，倦怠的我很容易地进入睡眠，那些所谓的失眠时光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忻，你终于回来了，不会离开了对不对。我想你了。”我轻轻地抱着何忻，我真的想她了，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想念。

“裳，我回来了，你过得还好吗。”何忻抱着我，轻轻的耳语让我感觉她不会离开我了。

“很多时候，我都一个人在家，一个人睡觉，我好怕。”我对着何忻撒娇，这是我和她交流习惯的方式，只是因为我依赖她，我爱她。

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大概昨天晚上我又忘记关上窗帘了，何檐说过我是一个迷糊的人。

小时候到一年多以前，总是有何忻帮我关窗帘，我说过我依赖她了。只是她现在走了，我依旧还是那个忘记关上窗帘的裳，然后一直在期望她回来再帮我拉一次窗帘。

原来只是梦。忻，有那么一霎那，我以为你在这里，我以为你回来陪我了。

12月12日。我想你。何忻。我等你回来。

 

い[ TWO。关于我们仨的故事，天长地久。]

 

爸爸妈妈要工作，我经常是一个人在家，出不去。何忻家就在我家的隔壁，跟我们家一样，有大大的落地窗，有漂亮的钢琴。只是她还有每天都会陪着她的哥哥跟妈妈，而我没有。所以我羡慕她，但是不曾嫉妒她，因为我爱她。

她常常会来我家陪着我，甚至晚上跟我睡在一张大床上，而何檐打地铺。在我的房间里，我们很安静地睡觉，在这之前，何忻会把窗帘拉上，她说我要习惯拉上窗帘睡觉，我问为什么，她说那样有安全感。

——走走停停，看书写信。我想去旅行。

——仓促时光，快门定格。我想要摄影。

——笑颜寻觅，铭刻生命。我想不生病。

旅行是我毕生的梦想。我喜欢陈绮贞《旅行的意义》。我想要在自己旅行之后，用自己的文字写出《旅行的意义》。何檐跟何忻很好奇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我告诉他们我想逃离这座城市，我想过上我喜欢的生活，然后学会如何微笑。

——我陪你去旅行。然后摄影。

——我想一个人去。

——那我陪你去，我的病好了我牵着你的手去旅行。

——那我等着你，你要牵着我的手去踏遍欧洲好不好。

——你们抛弃我阿。

——何檐，这是我们的约定，没你的份。

我跟何忻的约定，在我看来，比任何人给我的承诺都要美好，都要值得期盼。

——裳，你比我妹妹还让我心疼。

——我不需要让谁心疼。

——今天要不是我出来找你，你又想迷路到哪去。

——不知道，习惯了吧。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老是迷路。从学校到家里，应该很熟悉才对。

——何檐。别对我这么好。你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时候，他已经把我送回家里，然后自己回家了。他没有听到。

 

い[ THREE。你们的离开，给我无尽的等待。]

 

何家伯父伯母已经决定带何忻去加拿大治病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很难过。和我在一起十几年的何忻突然要离开我，我无法想象我会去接受这样的事情。

那天晚上何家伯父伯母让我去他们家吃饭，其实我常常去他们家吃饭，虽然有时候会倔强，不想看到他们温馨的家庭气氛，但是何忻拉着我的手的那一霎那，我无条件的服从她。我总觉得在她面前我真的会很听话，比起我爸爸妈妈面前的我都要听话。

气氛很好。吃完饭之后何忻突然说想去睡觉，我知道她也许想哭了，像我离不开她一样，她不想离开我，即使伯父说很快就会回来。可是很快是多快，我不知道。那天我没有哭，我只是不想在最后分别的时候，流下我止不住的眼泪。

何檐说带我出去散步。我们沿着昏暗的路灯在走。我沉默不语，他也一样。

——我听MP3了。如果我走错路的话，你提醒我一下，现在好无聊。

——好。

我只是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场面，其实根本没有放音乐。我知道何檐想安慰我何忻的离开，但是我也知道，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是个很失败的人，何檐总是能把我看透，他知道我想哭但是没有哭，我想挽留却没有挽留，我很倔强很任性。

——其实你知不知道，何忻病得很重，爸爸不得已才必须带她去加拿大的。

——其实你知不知道，何忻吵过闹过多少次，不想离开你。但是如果她不走，可能会死在你面前。

——其实你知不知道，我想告诉我爸爸，我要留下来陪你。只是何忻治好的几率不大，我必须在她身边陪着她度过这段日子。

——其实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你了。

我愣了。我还是假装在听歌的样子。天很黑，就是灯光也很昏黑，还好，他没有看到我表情的变化。

就这样我们两个走了很久很久。

——何檐，你带我回家，我不知道怎么走回去了。

——好。

回到家，我习惯地喝一杯牛奶。然后关灯睡觉。这次却突然小心翼翼地把窗帘拉上了。我想保持好心态，保持好精神，明天陪他们去机场。他们说会来接我。

——等我们从加拿大回来，我牵着你的手去旅行。

——学会认路，我暂时不能在你迷路的时候去找你了。

——再见。

他们登机的时候，我站在原地，像木偶一样。直至他们看不到我，我的眼角落下了泪。

 

い[ FOER。你在说慌，求你别说这是真的。]

 

我把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遍，把所有写过的文写过的信再看一遍。我不知道我写了多少关于旅行的梦想。我也不知道那些悲伤的文字因谁而生，那些瞬间的悲伤因谁而灭。我也不知道那些快乐的文字停留何时，那些快乐的霎时有谁陪伴。很多事情都渐渐淡忘甚至遗忘了。

又是一个人在家的日子，爸爸妈妈出差了，十天。明天他们就回来了，或者今天晚上。十天前给了我足够的钱，冰箱里有足够的东西。可是我想自嘲一下，家里有足够的温暖么。

隔壁黑灯瞎火，我在想，如果何忻跟何檐在多好，他们会陪着我。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在这空荡荡的家里异常响亮。我把电话拿起的时候，突然愣了。是他。

——裳。你还好吗。

——何檐，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何忻好吗，我更想她。

——裳。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也好想你。很快我就可以回国陪你了。

——何忻呢，给她听电话。

——裳。

好久好久，何檐都在沉默。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阿。

——何忻抢救无效，今天早上去世了。

——什么，你说谎说谎。你们是不是想骗我。

——裳。没有，真的没有。我的妹妹已经去世了。

——凭什么。凭什么。

我的情绪很激动，我不想相信这件事情，我宁愿是他们演的一场戏在欺骗我。明明何忻那次说好要牵着我的手一起去欧洲的，明明说好的。

——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处理好妹妹的事情就回去了。大概三天。

——我能不激动么。

我肆无忌惮地哭。突然跌倒在地上，半昏半醒。电话那边何檐很着急得问我怎么了，可是我没有力气回答。这时候有开门的声音。

 

い[ END。所有事情，真相我一直在藏着。]

三天后。爸爸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我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很精神，似乎很久没有触碰这带着棉花糖味道的阳光了。我记得那时候的何忻说过…

——阳光是棉花糖味道的。

——为什么。

——因为阳光很温暖阿。

——那为什么温暖的东西就甜呢。

——因为甜到心里去了就温暖阿。

我不要爸爸妈妈的接送，执意一个人去机场等伯父伯母还有何檐何忻。不对，已经没有何忻了。我突然心被抽了一下，想哭。可是我忍住眼泪。见到他们的时候，大家脸上看起来都很难过。何檐走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抱住他痛哭。

——何檐何檐何檐。何忻哪去了。何忻哪去了。

——裳，我们先回去。

坐在伯父家司机的车上的时候，我一直在哭。谁也劝不了我。我有点觉得天塌了的感觉，我居然失去了何忻。我失去了她。

——我累了。想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明天晚上我去找你，我们跟我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再看看吧。

回到家了，爸爸妈妈出奇地都在。

——爸爸，我答应你。明天下午去加拿大。

——想通了是吗。

——是。但是不要告诉何檐跟何伯父何伯母。我想悄悄走。

——傻孩子。

登机前，我看到了何檐向我跑来。可是我要走进去了。

——何檐，对不起。我也生病了。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何忻生病了，但是我的病比何忻的还重，我不知道我可以活多久。所以请你不要等我了。

——何檐，我威胁我父母，不让你们知道我的病，我只是为了在你们面前好好的。

——何檐，你也许不知道。裳一直很喜欢你。你那次无意的表白让我多开心。

——何檐，当初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这次换你等远在加拿大的我了。也许等不到。如果你等到了，我要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

——何檐。再见。我喜欢你。

 

 

（全文完）

作者：简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