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切圆

【BY:浅暝  编辑：木桃】

【1】

 

    两个点围绕着不同的圆心旋转奔跑，轨迹就是两个圆。而相切是一种珍贵的遭逢，只是看似可有可无的相遇，什么都没有改变。

    以梦想为圆心时光为半径，总有那么些人，和你在同一个生活平面内相遇。他们是你生命中温暖的存在，一起走过白天黑夜，一起经历春夏秋冬，你会在难过开心的时候用力拥抱他们你会和他们睡同一张床吃同一份食物。他们是你的“亲爱的”。

    彼此的人生擦肩而过，用不同的时光长度一样的流年奔跑速度追逐着不同的梦。

他们从不影响你的生活轨迹他们只是影响着你。

他们叫知己。

 

【2】

 

    “小惜，这里！”江惜隔着几十米的人群一眼瞥见笑得灿烂的夏梓昊，凭着那双没戴眼镜的400度近视眼。毕竟是熟稔于心，无数次描摹过轮廓的存在。小跑着冲向伸展双臂迎接自己的男生，安全抵达怀里的那一刻接着身高优势恰到好处地附上一个轻吻。江惜登时听见脑神经“啪啪啪”崩掉的声音。

    凌晨的温度开始有些凉意，男生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把女生的手包在掌心，驱赶着指尖的微冷。江惜回过头来对着落后的女生招手。“漫，快来！”

    于漫的手心因为握得太紧有些出汗，但在江惜抓住自己的手的那刻突然松开。

    “昊，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认识八年的死党于漫。”江惜转过脸来，“漫，你是亲友团第一棒哦很光荣有木有！”扯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于漫也笑起来，对着男生微微颔首，“你好。”

   “夏梓昊。”男生点点头，于漫却看见他的眸子里映出的全是另一个女生的影子。

    于漫正要进浴室，男生也安顿好一切要回家，却在门口迟迟不动，搞得江惜一脸迷茫，一米八的大男生嘟嘟嘴，“亲亲。”

    江惜“噗”地一下笑出来，“又撒娇…..”尾音终止在踮起脚的一记吻里。夏梓昊傻笑着吻住再松开，“反正你永远没辙。”情侣间常有的小情节，甜蜜而尖刻。温热的蒸汽潮湿了于漫的视线。

    洗完澡两个人穿着睡裙躺在不大的双人床上，大概已经深夜两点钟的样子。青旅外面是沿海公路，偶尔还有飞驰而过的车划破沉寂。

    “惜，我也想要有对等的爱情。”于漫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睡意的暖暖鼻音也不显得突兀。床头暖黄色的台灯在天花板上投下很大一片光影。

    “你会幸福的，漫。我和你赌十年份的麦旋风。”江惜抬手覆住眼睑。

半晌没有回应，大概是挣扎在不知如何自我说服中睡去，在灯光的笼罩下，多年来的习惯。江惜从枕头底下取出眼罩：“晚安。”

 

【3】

 

    趁着暑假的空档选择了这座小小的海滨小城作为旅行地，也是男生的家乡。咸湿的海风让8月的炎热更加躁动，于是三人躲进海边的冷饮店，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沙滩上热闹的景象。

    “昊，看什么呢？”江惜瞪着目不转睛的夏梓昊。

    “比基尼啊。”条件反射式的回答。

    “很养眼吧？”语气中明显有酸溜溜的味道。

    “胸大腿细，真心不错啊。”男生回过头来笑。

    “还敢给我笑?!这么喜欢去追啊坐这里干嘛！”江惜把嘴里的冰块咬得“吱嘎”作响，可是怎么听都没有气愤只有满满的傲娇。

    “最喜欢的已经在这里啦我要去追谁。”厚脸皮地贴过来一脸无辜。

    江惜有点不好意思地瞥了眼于漫，“死开啦！”

    于漫看着远处刚刚跑出去玩打水漂此刻又旁若无人地接吻着的某两人，觉得根本无法把这个江惜同两年前那个戴着眼镜捧着习题册从教室里走出来对自己说“林凯哪里值得你用高考去换啊与其想七想八不如安心读书才对”的那个女生联系起来。

    手机在桌子上不安分地震动着。于漫在按键上的指尖有点微颤。“一条新信息”，“打开”，“来信人：10086”。

    于漫苦笑，又被无视了吗。随手发了一条“窝在厦门海边哦好多比基尼美人儿哈哈哈。”收信栏上的号码几乎是潜意识里按出来的。习惯了他十条短信回一条，怎么还习惯不了不去期待呢。吃进一口冰，把手机攥在手里。

    对面那个超大份的芒果红豆冰外层因野花沁出薄薄一层水珠。女生爱红豆，男生爱芒果，现在两个人一起爱着一份冰。这就是幸福吧。

    五年前于漫和江惜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愣头愣脑的小女生。每天因为琐碎的小事悲春伤秋，写东西也都是被四娘荼毒之后的感觉。都不好看也不新潮，还泛着傻傻的土气。只是江惜越来越美，又比较内向而不善于搭讪，对着外人总一副淡淡的模样，反倒有种安静的气质。于漫依旧外表大大咧咧内心敏感偏执。在她和一群男生打打闹闹地经过14班的时候，往往会看见她低着头看书或者和一群人解题。

    高三那年学校开始在每次月考模考之后公布年段前60名，段长操着浓重的乡音激情澎湃地广播：“第27名，14班，江惜。”于漫正在写纸条的手停了一下，又听身后的男生说“不是那个气质女吗”“上次14班的汉服cos超美型的”“学习也这么牛逼啊”“听说人好淑女哦还很好人”。居然那刻心里浮现出的是“她哪里淑女了都是装的”“她整天都死读书还不如我聪明咧”这样的想法。自己都吓一跳。

    即便明明知道对方有她不得已的无奈，安静只是不善于和陌生人交流，即便知道她其实很自卑，不知除了读书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去维持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即便知道很爱江惜的爷爷去世在她的世界掀起怎样一场飓风海啸。但心里还是源源不断地被黑暗吞噬。

    曾以为要走上不同的路了，而事实也是如此。我们总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就是爱着对方。于漫对着远处的两人挥挥手，也走出冷饮店。太阳开始下山了，海又换了另一种温暖的颜色。

一整天，都没有等到“来信人”署名为“林凯”的信息。

 

【4】

 

    第二天是鼓浪屿。

    江惜喜欢逗猫又怕猫，这座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的小岛上出入着各种猫咪，悠哉地在你脚边窜来窜去。夏梓昊只好把猫抱在怀里然后女生伸出食指去搔它的下巴看着猫咪幸福地眯起眼自己“咯咯”地笑。

    于漫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里面两个人一只猫，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家。

    忽然想起和林凯第一次做爱之后，两个人躺着不说话，突然他一句“你要回家了”，于漫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23：45”，于是叹了口气起来穿衣服，但是下身的痛让她有点压抑，林凯只是躺在床上抽烟打手机游戏，甚至没有送她出门只是说了句“自己小心”。隔天她打电话去给当时正在宿舍里写作业的江惜，果不其然听见对方深吸一口气，“天啊你疯了？！”尾音是百分之两百的震惊。那时候离于漫17岁生日还有半年的样子，是在冬天。

    后来江惜某天发了条短信给于漫，后者差点在教室里尖叫出来。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我们做了。”于漫一直在想像江惜这样的乖乖女怎么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尽管她知道为了夏梓昊江惜破了多少戒。于漫问她：“破处之后会难过吗？”江惜回了俩字“还好”，淡定得让她咋舌。那天是江惜19岁生日。

    这会儿坐在“花时间”的回廊里，恰好是阴天，反而有些清冷的意味。夏梓昊去前台点喝的，两个女生坐在一起翻相机里的照片。

    “他其实没有林凯好看耶。”于漫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你这是主观看法。”江惜头都没抬，声音里尽是鄙夷。

    “难道你不是？”于漫觉得好笑，“厦门不错哦以后和他来这里养老啊。”

    停了一小会儿没有回应，于漫抬头看见江惜把玩着右手中指的银戒，“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没再和你提结婚的美好规划了？”

   “少了。你说得对，我们都该现实一点，能在年轻的时候有这样一段感情，为一个人用尽气力疯一场，管它什么结局都好。”江惜看见夏梓昊走过来，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杯，男生左手中指的银戒和女生的相碰，有轻微的声响。

    那个曾经觉得自己为了林凯什么事都敢做的那几年都是在浪费青春的女生，那个觉得既然相爱就要努力走到结婚的女生，那个一直羡慕自己敢爱敢恨的女生，也终于遇到了这么改变她的人。

    于漫一直觉得夏梓昊其实比林凯更麻烦。林凯只是不肯安定，喜欢身边女人成群，所以和自己的关系总是介于暧昧和床伴之间，带自己出席朋友的聚会，旁人问说“哟你马子吗”只是淡淡回一句“滚蛋”就没了下文。但这么多年自己对他算是了若指掌从性格到身体。而夏梓昊却是真正的情场老手，谈过为数两位数的恋爱，懂得如何宠一个人如何展现温柔和成熟，但是真正有几分真心，谁都不知道。

    “现在你阻止不了我，一如当初我劝不住你那样。走下去就知道结果了。”江惜和于漫某次聊天的时候这样说道。

    是啊。至少现在他们是幸福的。于漫看着侧面那棵老树上的叶子因为微风开始飘落，突然想起手机里那条今早已经删掉却还不停在脑子里浮现的短信：“别烦我。”针对的是昨天凌晨自己发的那条“我想你”。

或许惜说得对，是我自己太卑微太依赖。谁都宠不起。

 

【5】

 

    次日夏梓昊带她们去吃厦门小吃，然后又带着她们去了自己的高中母校。

    从前的班主任接到电话特意来门口接他们，看见于漫和江惜的时候冲男生努努嘴：“不介绍一下？”看起来是熟络得很的口气。

    “他干妈来着。”江惜对于漫耳语。

    “我老婆，江惜。老婆的死党，于漫。”不顾江惜红得充血的脸把她拉过搂在怀里，“我的班主任兼干妈，关仪。”

    “是干妈兼班主任!”四十岁左右的气质女子接话道，“你们好啊。你是小惜吧？这家伙常在Q上跟我说他交了一个如何如何好的女孩子，真漂亮。还有你朋友也是。”摸摸江惜的头。

   “关…关老师好。”江惜的内向本性再度爆发，大学好容易学得外向些这刻又打回原型。

   “哈哈哈…这孩子真可爱，你可以跟着他喊我干妈。”转身顶了一下夏梓昊，“你真是好命！”搞得夏梓昊一反常态也只会“嘿嘿嘿”地傻笑。

    于漫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但下一秒江惜却挽住了她，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这大概就是闺蜜之间的心有灵犀。

    夏梓昊和关仪走在稍前一点的地方，于漫听见女人问道：“这第几个了？人家可是好姑娘啊你有没有乱来。”

    男生愣了一下，瞥了一眼四处张望的江惜，“我认真的。这次。”然后两个人不再说话。

    江惜也听见了，却抿着嘴没有说话。

    回到高中听着男生的干妈说着从前的事，两个女生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过去。

于漫和江惜初中的时候约好了一起考进了省重点，但于漫的家境一直比江惜好些，又遇上林凯，变得成日只知道情爱，学习什么的觉得和初中一样不比花力气也能考好。不管家里人怎么说于漫只当是耳旁风，甚至在几次家长会之后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跑去江惜宿舍不回家。江惜就会劝她回去，在她心里家人永远是第一位。而于漫却是那种没有爱情就不能活的个性。那几年江惜家里出现了各种变故，爷爷奶奶因为癌症相继去世，后来又得知父亲遗传的心血管疾病爆发，经济愈发拮据。所以江惜去申请了助学金，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考好高考，给家里尽量省钱。在那时候的少年眼里助学金是非常伤自尊的事情，可是为了家人江惜咬着嘴唇去领钱。回来的时候她抱着于漫沉默了很久。

    于漫去云南旅行回来给江惜带了个纪念品，那个暑假江惜都忙着准备高三和照顾父亲。江惜问于漫：“漫，一切都会好的吧？”

于漫用力地握住江惜的手：“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心里却在筹划着晚上怎么瞒着父母去见林凯。

   “一定会幸福的”这句话，来自于她们很喜欢的一个电台DJ。上大学之后，这个DJ离开了那座城市，于是也就没有了这个节目，为此两个人还难过了一阵子。

    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江惜和于漫对看了一眼又笑起来。

    大学之后江惜的父亲病好多了，家里也逐渐又温馨起来，自己在名牌大学读着热门专业认识了现在的男友，一切都按着她喜欢的步调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发展着。于漫考了一个二本，仍然和林凯纠缠不清也偶有追求者，但终于开始规划自己的将来，爱情还是她的生命，所以她在等着某个人。

   “漫，快要20岁了哦。”

   “对啊。转眼就八年了。”

 

【6】

 

    心有灵犀，心照不宣，默契十足，截然不同，天差地别。这样的字眼都可以用在她们身上。

    绕着各自的梦想旋转，并不阻碍她们相亲相爱。

    就像江惜设想的那样，也许十年之后，她们还会带着各自的小孩出来聚会打麻将，继续讲猥琐的荤段子或者没心没肺地给孩子结娃娃亲。就像于漫设想的那样，也许十年之后，她们会成为帅气的女强人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一起去商场刷卡血拼回家之后跟老公抱怨脚疼但心里又超级满足。

    我们一直擦肩着彼此陪伴，并且相信着总有一天会等来一切美好，就像八年前那样天真。

    “我爱你啊，女人。”她们情侣空间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