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文：戚今

狸猫温婉一笑，对着轿帘之外的芭蕉精轻声吩咐：“我的名字叫——香雪海。”

是少不更事时看的不靠谱的剧集，主演似乎是林依晨与胡歌以及这两年颇为耀眼的韩雪——她演的狸猫本无姓名，而行走于世多年，当凡世之人问起她的名字来时，她信手拈来，为自己取了这么个拗口却很有些墨香意韵的假名。

事实上，香雪海是姑苏的一处地名。光福诸峰连绵，重岭叠翠。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常春之景。冬末春初，梅花凌寒开放，舒展冷艳的姿色，倾吐清雅的馨香，令人怡情陶醉。邓尉山一带，弥漫三十余里，一眼望去，如海荡漾，若雪满地，是为“香雪海”。

梅以香与傲著称，自古文人对它也最为偏爱。咏物诗中少有以百首的篇幅来咏一种事物的，而对梅花完成“百咏”的诗人最多。梅最令人倾倒的，是一种寂寞中的自足，是一种“凌寒独自开”的孤傲与“不要人夸颜色好”的清高。恐怕也是因为这一气质与不少怀才不遇却仍然安贫乐道的迁客骚人不谋而合，追随它与赏赞它的声音才不绝于耳。不提其他，曹雪芹老先生的《红楼梦》中便有“咏红梅花”一段，如此也可窥一斑古人之心。

因着它的奇香与傲骨，岁寒三友与四君之中都有它的位置。不同于兰之花色黯淡，区别于菊之幽若无味，它最是经久弥香，色泽亦好。比起旁的花草譬如水仙芙蕖，气韵风骨更是甩开了别家千里之外。私以为世上能与之相较的除非牡丹与雪。牡丹大俗大雅，侧重不同决定境界不同；而雪，咏梅的诗词曲赋中大多都有它的轻灵身影，如脍炙人口的那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言至于此，不得不提到“踏雪寻梅”。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是踏雪寻梅的典故。据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此后便用这四字来形容文人循章著作的苦心孤诣与赏爱风景的情致。而细究起来，雪如鹅毛般地纷飞着，梅的蕊与瓣又只不过是那样星星点点的颜色与大小，若不是由香引着，未等孟襄阳寻到那梅，只怕也得成了在雪地里的冰雕一座。由是可知，“清极不知寒”彰显的是梅的傲气与风姿，“香中别有韵”却是梅的灵魂与静美之处。

然而，亦并非是同俗物般洋洋洒洒地恨不能全世界都溢着它的味道，踏雪寻梅的点睛之笔也就是在于一个“寻”字。既是“暗香浮动月黄昏”，便该是有心之人才得幸能闻到。梅香之可贵即是鲜有人能有品味一二，除却被人说透了的清幽与雅致，未曾深入想过之人大约难说出第三个词来——谁知道呢，说梅的味道过于清苦的大有人在。各花入各眼，但无可否认，担得起“一株临路雪倍堆”的，只此一物而已。

踏雪寻梅，寻得的也许并非是梅的清姿与傲物，仿佛孟君所寻亦是诗的灵感与神来之笔。只愿下一回你眼见一枝玉蕊檀心梅绽于墙角，能从香中赏出生活的味道，又能与从态中悟出超然生活之外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