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

 

【河北大成】刘瑞雪

冬天。小女生坐在窗前，听着窗外雪花“沙沙”的声音，

想象着雪花的样子：六个角，纯白的，一触就会化掉……怎么

想都很美，可是自己却看不到。

是的，她失明了。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导致她的世界失

去了光明，没有缤纷的颜色，有的只是冷冷的黑色，没有丝毫

的温暖。

她站起来摸索着向外走去。“咣当……”腿边的凳子被踢

倒，发出刺耳的声音。女孩稳了稳身子，又俯下身把倒了的凳

子扶起来放到一边，轻柔地说：“对不起哦，不小心把你踢倒

了，不要生气哦。我要出去看雪呢。”

小女孩顿了顿又说：“你知道雪是什么样子的吗？妈妈说

雪花有六个角，白白的，凉凉的，一碰到它就会融化掉，你要去

看吗？虽然妈妈说了我还是想象不出什么颜色和什么样子，可

是我想一定很美。”女孩的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

听不到凳子的回答，女孩慢慢伸出双臂，用两只胳膊抱住

凳子，驾轻就熟地避开那些障碍物，“奇怪，不知道是谁把凳子

放在那里的？不过，有人和我一起看雪景了呢，这也很不错

的。”女孩轻声感叹着。虽然明知自己看不到什么，可还是有些

高兴。毕竟这是自己十二年来第一次在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情

况下走出这个沉闷的房间。

屋外的风冷冷的，吹得小女孩一阵哆嗦。但她还是抱着凳

子，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感受着雪花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慢慢地融化成水，她的心里有一点点的欣喜。

过了好长时间，响起一个女生调皮的声音：“咦，你怎么抱

着凳子却不坐啊？”

女孩抱着凳子确定了声音的方向，然后把脸转过去，“嗯，

它……它是我的好朋友……”因为是第一次和除了父母之外

的人说话，女孩有些紧张。

“我可以进来吗？”另一个女孩问。“可、可以。”

“没有人会和凳子做朋友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另一个

女孩缓缓地说，“我叫依凡，你呢？”

女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喃喃地问：“你，你也是盲人吗？”

“你是盲人？”依凡看着院子里的女孩没有光彩的眼睛有

些呆愣。

“嗯。”女孩抿着唇点了点头。

“哦，那，那我也是盲人。”依凡微笑着，撒了一个谎。

“你的世界也是黑色的吗？“女孩接着问。

“是啊。”依凡答应着。

“那好吧，咱们两个是朋友。”小女孩第一次有了平等的感

觉，她粲然笑着伸出手去，“我是林涵，你就叫我涵涵就好了。”

雪地里，两个小姑娘的手牵在一起……

第二年夏天。

“小涵，我今天去了野外。哎，你知道吗？那儿有花草，还有

蝴蝶呢。”依凡对盲女孩说。

“嗯？真的吗？可你是怎么做到的？”林涵的声音里有掩饰

不住的好奇。

“用手去感觉啊。虽然我们没有了眼睛，可是我们还有手、

鼻子、嘴巴和耳朵啊。”依凡鼓励着这个女孩。是啊，半年了，林

涵已经活泼了好多。

“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林涵的声音中有着满满的期

待。

“当然可以。下次我一定带你去。对了，咱们晚上去，我可

以给你捉萤火虫。”

“萤火虫？那是什么？”

“是一个会在晚上发光的虫子，能在黑暗的世界里发出一

米阳光呢，很漂亮。”

“嗯。”林涵高兴地答应着，无神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期待和

盼望。

第二天傍晚，依凡把林涵带到一片草丛中，让她静静地等

着。不一会儿，她就捉回了几只萤火虫。她把它们放到林涵的

手心里。

林涵感到手心里痒痒的，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萤火虫。一种能发光的虫子，它们在你的手心正闪

闪发光呢。”依凡柔声说，“小涵，仔细感受，你一定能看到黑暗

中的一米阳光。”

林涵低下头看着手心，仿佛真有几点光芒在眼前闪动，

“我好像能够看到它了呢。”林涵笑出了声。

依凡久久地看着林涵的笑脸，然后重重地点点头，肯定地

说：“小涵，相信我，你一定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

“你说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盲女孩并没有听到依凡的

话。

“没什么。”依凡扶起林涵，“咱们该回家了，不然你父母该

担心了。”

半个月后，林涵坐在院子里，听着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

的声音，想要在其中寻觅出一种熟悉的脚步声，但脚步声一直

没有响起来。“依凡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来找我了，是不是已

经把我忘了呢？”盲女孩有些失望地喃喃着。

38“小涵，刚才医生打来电话，说有人要给你捐眼角膜，咱们

快去医院。”爸爸刚刚走进院子便大声说着。

“真的吗？”林涵惊喜地站起身。如果真的能够治好眼，那

么自己就可以去找依凡了。

手术是成功的。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摘掉眼睛上蒙着的

纱布。这个消息对父母和林涵来说是最大的喜讯，他们商议着

等林涵摘下纱布后，一家人就去看望那个捐献眼角膜的恩人。

但是父母也不知道是谁捐献出来的眼角膜。值班护士听

见一家人的对话，笑着对林涵说：“是一个名叫郑依凡的女孩，

和你的年龄差不多，人长得特别可爱。只可惜在半前查出肺

癌，前几天病危去世了。临死前她执意要把眼角膜捐出来给你

……”

林涵没有听完，便把头转向另一侧，没有人看到她纱布下

的眼睛里漾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