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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

推荐本文章 | 点击进入《问 第1期2011-08-02 来源:问 第1期  点击:193  推荐:3

春天里

王天宁

    眼下我所能拾起的关于乔麦炜的记忆,就像一张不算空的纸,被不知从哪伸出的大手撕扯得零零散散,拼不成一篇完整的故事了。

我仍觉得奇怪,是那天那场多年不遇的沙尘暴刮坏了他的脑袋还是怎么着,这小子怎么就闷声不响地走了。我正着急呢,急得屁股上像黏了块烙铁,急得在恼人的数学课上也无心补眠,即使梗着脖子趴在硬梆梆的课桌上,脑壳里也时常晃悠着他装酷扮帅的脸。其实我不愿意承认,在他忽然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慌了神。

我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乱阵脚”之类的词汇不该被汇簒到我的词典里。我还记得那天天晴得有些失真,天空蓝得不掺半点杂色。教室的门大敞着,进进出出都是人。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抬起头,一封信滑到桌面上。

黄色的牛皮信封有些皱有些脏,信封上印着一串花体英文,我在边角里寻到我熟悉的汉字,仅有的“李子哲收”几个字,异常生动活泼地跳跃着。

我叫李子哲。

我瞥了那开头几眼,对信的主人便心知肚明。

“亲爱的折子,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边看边在心里骂,你小子啥时候也养成文绉绉的酸腐劲儿了。“我将在美国开始新的生活。”看到这儿我愣住了。我能想象这封信剩下的内容所能容纳的抒情、憧憬、回忆,对我的思念指定是自始至终贯穿其中的主线。

我不看了,乔麦炜,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做什么我甚至比你还要明白。我把信一折一折整齐叠好,仔细塞回信封里。我发誓我从没对任何一张纸有如此的耐心,即使是我自己的课本,也是从封面烂到尾页。

我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课本,打开,用钢笔在上面使劲划拉,“谁关心你是不是要开始新的生活,谁关心你生活的好不好,姓乔的,老子干吗要关心你?!”那笔不下水了,金灿灿的笔尖转瞬变为锋利的锐器,经过之处留下长长的口子。

那本书顷刻间变得惨不忍睹。我慌,心里慌,即使握紧笔手也在抖。事实摆在眼前,我啊,无论如何逃避不了了:乔麦炜这小子见利忘义,他把我丢下,自己跑去美国享福了。

给他回信,信纸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亲爱的乔麦炜,春天来了······”撂下这几个字我便不知如何下笔了,“亲爱的”三个字在我眼里无限放大放大,连我自己都不禁失声笑起来。原来我李子哲,也能如此文绉到酸腐。

我支楞起脑袋往窗外瞥了几瞥,一些可用“衰败”、“颓唐”、“枯萎”形容的景象立马满满当当盛满我的眼睛。

春天,春天早就过去了。

 

上一次过生日,我和乔麦炜在一起。

那是学校附近的小酒馆,到了饭点儿小屋里仍不见多少顾客。几个穿校服的高年级男生,几乎横着走进来,要来几瓶啤酒,不多言语,仰脖咕嘟咕嘟灌进嘴里。

乔麦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男生,    随着酒瓶见空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直到其中某个男生喉头一动,将满口泡沫咽下去,他的嘴才骤然合上。

他目送几个男生离开酒馆,直到随风乱晃的布帘子挡住他们的身影。他转过身来,视线与我相对的那一刻,低下头嘿嘿笑了两声,

“这才真正算喝酒,”我长叹一声,“你看,他们来了就喝,喝了就走,半句废话也不多讲。你说,这算不算一种境界?”

他低头切蛋糕,分给我的那块明显大他那块许多。“境界倒谈不上,”他皱起鼻子嗅了嗅,“你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了吗?”

“什么味道?”蛋糕甜得发腻,我就着茶水咽下去,喉头依然发紧。

“当然是······”他把蛋糕填到嘴里中,气息在口腔里七拐八转,声音发出来柔软婉转得不行,“自由的味道。”

果不其然,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奶油,去柜台前买来两罐啤酒。起先他把一罐放在我的纸碟子旁,而后偏着脑袋想了想,把我的那份抢了去,两罐酒一股脑摆在他面前,我不用支楞起耳朵也能听见泡沫在里面剧烈爆破的声音。

我放弃了小声抗议他霸道地把属于我的东西拿走了,用更细小的声音说:“你悠着点。”我估计他没听见。

乔麦炜挺大的个头,人也长得成熟,却真正不胜酒力。两三口下肚,整张脸开始泛红。我低头吃蛋糕的功夫,他的眼睛就迷离成狭长的一条缝了。他把酒当水喝,中途停下来痛痛快快地打了通酒嗝。他对我的劝告果然半个字未听进去。

他靠过来搂着我的肩,用剩下的半罐酒晃晃悠悠地碰我的茶杯。“真高兴折子,真高兴你活到了十七岁。”他结巴的紧,吐字断断续续。

“乔麦炜你喝醉了,不行,你不能再喝了。”我伸手去夺他的酒。这当儿,他却异常灵活,右手一闪,左手我的手紧紧握住。“我给你说,哥们,你可不能和我夺。今天高兴,真的,为了你的生日,为了,为了自由。干杯!”

他用酒罐碰我的茶杯,几乎将茶碰翻。那天他喝醉了,醉得不轻快。我搀着他出门,恍然听到剧烈的风声在头顶纠缠成一团。风太大,沙子掺在里面,甩到脸上极痛。这是这个城市每年春天都少不了的沙尘暴,只是从小到大我很少置身其中,最寻常的是站在窗前,天空黑得宛如世界末日突降,一些辨不清样貌的物质在风里飞啊飞,而后便是雨,入春以来最大的雨。下雨后天空澄澈,一望无际。照此对比,下雨前末日般的晦暗景象,似乎并不那么可怖。

而此刻我彷佛站在风眼正中心,马路上能见度很低,我眯着眼睛,努力担负肩上的重量,埋头向前走。

他在我肩头哼唧一会儿,突然开口唱歌。调子破破烂烂的,风大还是怎么着,好好的抒情歌愣是叫乔麦炜唱成摇滚。

“快停止悲伤/一起去流浪/春天里没有什么是奢望/啦啦啦我们去流浪/像太阳光/照亮每个地方。”

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耳朵上,我听出是他最喜欢的歌手的歌。我揉揉刮进眼里的沙子,冲他大声喊:“别唱了,沙子都跑进你嘴里去了。”

“你懂什么,”他不满又不甚清晰地嘟囔了一声,“我告诉你哦······小意思,下场雨就好了······”

 

当然,我并不因为自己一夜之间年长一岁,较十六岁或更早以前有怎样显著的改变。我依然比乔麦炜矮,矮一大截儿。做事怂,通俗点说就是没种。

同是昨晚一宿没睡,此时乔麦炜能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埋头大睡,而我只有强睁开眼皮强支起脑袋的份儿。班主任讲的什么我并不知道,他在讲台上走来走去,我啊,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更不别提他在黑板上写的长篇累牍的“狂草”了。

眼皮有些沉,昨晚的事猛然浮到眼前。晚些时候我把乔麦炜扔到他出租房的小床上,偏过头眼瞧着沙尘暴仍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只是那些细碎锋利的沙子被黑夜掩盖了形体。我想乔麦炜八成在睡梦里后悔了,这小子没命地往嘴里灌酒,现在整张脸皱在一起,憋气还是怎么,总之通红,仿若要烧起来。睡时他也不老实,时不时冒出一个酒嗝,满屋子都是泛着乳白泡沫的橙黄色啤酒味。

给父母挂去电话,那夜我留在荞麦炜家里。

给他摆正姿势,我躺在他身旁,风抽打在窗子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他嘴里头吧唧,我听不清他嘟囔什么。

“春天啊······我们,咯,去流浪······我们,咯,我们,都是太阳光······”

春天里春天里,又是春天里。我闭起眼睛,一道巨大的绿色的光朝我扑过来。我感觉疲惫,又感觉放松,整个人往上飘,飘过了最高最高的山,还要往上飘。我变成了太阳光,从宇宙最深处笔直的投向山隙间的峡谷里。从最高最高的至高处,一刻不停、头重脚轻的往下坠。但是,天呐,我真的,照亮了所有地方。

啊,春天里春天里,该死的春天里······

午夜时我被噪声吵醒,揉揉酸胀的眼睛,看到洗手间亮着灯。乔麦炜跪在地上,双手撑着马桶圈,从我的角度看他的整个脑袋都钻进马桶里了。他一边哀号一边吐,我帮他扯了扯衬衣,防止被弄脏。

他翻过身来,靠着桶壁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嘴角还有污秽物,在灯下亮晶晶的,头不抬,眼睛直直望着我的膝盖,愣神。

“后悔吗,喝这么多酒?”我把嘴倾到他耳旁。

“当然不,”他用手抹了一把嘴角,“自由!”结尾两个字我和他同时说出来,些微不同,我是低语,他是呐喊。

 

春天里春天里,春天里,流浪流浪流浪。

该死的春天。

我揉揉眼睛,从睡梦里醒来。班主任讲课把书翻得“啪啪”响,像是多年前的热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头那个石光荣附体,连讲话也声嘶力竭,恨不得在大操场上喊口号。我眯起眼睛,黑板上写得满满当当,还在写,男人弯下身试图叫边边角角也挤满字。

他有些秃的头顶朝向我们,在阳光底下锃光瓦亮。

我心里纳闷,昨晚那场沙尘暴过后并没有雨,天空极平静,好似婴儿从睡梦中醒来。下半夜月亮升到天边,甚至还有云,与白天无差,一团一团胖乎乎的云,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

乔麦炜和我平躺在床上,他给我唱歌,一首一首,都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歌手的歌。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他有些哑的嗓子把原本清新的调子唱得破破烂烂,有几首歌他唱过了,还要唱。我说你唱过了,乔麦炜,你老人家唱这首歌好几遍了。

他停下来,接过话头:“可是,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我知道他指的她是谁。我不言语,听他唱,一遍一遍地唱。

后来天空亮起来,他的出租房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我有些恍惚,特别是看着那团红色的太阳,头晕得厉害,这才发觉乔麦炜生生唱了一个晚上。

头晕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上课,准确的说一直持续到我从趴在课桌上做的另一场梦中醒来。我抬头朝乔麦炜的位置瞧去,眼前不甚清晰,他安安稳稳的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没有醒来的意思。

班主任讲几句课就朝乔麦炜的方向瞪两眼。他不叫醒他,也不训他,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约定好一样,谁也不开口提。

是错觉还是什么,班主任的余光似乎恶狠狠地往我身上剜了两眼。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乔麦炜的课桌上贴满了他喜欢的那个歌手的粘贴,整张桌面,密密麻麻都是那个男人不甚英俊的脸。

我朝他看,他也在回望我,神情像极了清醒时的乔麦炜。

 

我是好学生。我可以毫不脸红的给自己下定义,从幼儿园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几乎能够肯定,如果我不是好学生,这个班这个学校就没有几个是了。

乔麦炜不同。用班主任把我叫去和我谈心的话说,是“坏到骨头里的东西”。当然这话他不敢当面给乔麦炜说,乔家父亲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民办教师,领导开除不了他,但可以给他小鞋穿,他怕的是这个。

然而他还是给我说了。他说完有些担惊受怕的环绕四周,确定办公室里没有老师才继续往下说。

我不愿听。我觉得他可笑。甚至,他一男人,也不年轻了,我替他感到悲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类的劝告,听的腻歪听到耳朵里快生出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他的目的,我是班里唯一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一旦考上,学校会给他一笔不菲的奖金。

该死,又是钱。

我不信没人看到乔麦炜的好。他在体育课后给身体不舒服的女生买水,即使一众男生在近处起哄,他也不曾乱一丝阵脚;他每天会买猫粮绕老远的路去喂公园里成群的流浪猫;他嗓子不好,但他喜欢音乐,准确的说是爱,只有我知道,他把音乐当作自己的理想,那个歌手就是他日后的样子。只有我知道,他执着的追求如此迷人,只有,我知道。

我是好学生,他是坏学生。我清楚这之间的界限,但是,这全然不算界限。我渴望靠近他,渴望融入他的生活。他给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写歌,有时还会抱着吉他冲上舞台伴奏。我在台底下摇荧光棒,真的,我纯粹是为他摇的。唱到兴起时我带头喝彩,舞台上面是一个绝非寻常的乔麦炜。

我常觉得他这样的男孩该有一个或几个女孩走进他的生命里。然而他像寻常学生一样,至今孑然一身。但又不同,他心里给一个女生稍稍腾出点位置。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否在那天他给买水的女生堆里,唯一清楚的,是她也喜欢那个歌手,对,是乔麦炜最最崇拜的歌手。

然而只是一点位置而已,他打听到女生最喜欢的歌曲,便再没有什么行动。甚至,他对她的了解,并不比我多。我早就觉得,乔麦炜绝非庸常之人。

我不听歌,不知道那个春天街头巷尾什么歌最流行什么歌最口水。但乔麦炜的《春天里》我记住了,甚至觉得,我这辈子忘不了了。他每天堵着我的耳朵,拼命的唱啊唱。我问他:“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哪啊,”他小声说,“我觉得这会是你喜欢的歌。”

 

出了点意外。

我跟班里的几个男生抢篮板的时候被撞倒,身体的重量顺着右肩砸在砖地板上。有一刻痛得头晕目眩,意识回到身体以后我开始叫,杀猪一般没脸没命地嚎叫。

想来多丢脸啊,一个大男生,怕疼,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围上来要搭把手的男生被我这一嗓子吓得全退了回去。

乔麦炜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把脸探过来,背着阳光,黑黑的一张面孔我看不清来人,条件反射地小声吼了一句:“谁啊?”

一双手轻轻拍了我的脸几下,揽过我未受伤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居然叫他背了起来。

“乔麦炜,乔麦炜,”我喘息了几声,“我给你讲,你放我下来,不行不行,你不能背我,放我下来······”我还要脸面呢。周围这么多同学,还有女生。他们瞧见,不都得议论,会戳我脊梁骨的。我大约挣扎过,只是越挣扎受伤的胳膊越疼得厉害,从伤处过电一般,骤然传遍身体的边边角角。我痛得打颤,眼前一片朦胧。

“还想要你那胳膊就老实点儿。”他边大步往医务室走,边呵斥我。

“我说乔麦炜······”我带着哭腔哼了两句,只能向他妥协,毕竟胳膊比脸面重要,重要得多。

女医生扳着我的胳膊转了两圈,猛地一个回力,我疼得汗水立马下来了。只是疼痛过后胳膊再无感觉,我自己活动了两下,较受伤前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放心吧,断不了。”乔麦炜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我说。

“只是脱臼而已,”女医生结果话头,在水龙头下哗哗的冲手,皱着眉头,显出有洁癖的样子,“多注意休息。”

 

我凭着一只脱臼的胳膊在家里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我的班主任大约以为我的胳膊断了,怕我上不了高考考场,进不了好大学,进而他拿不到那笔奖金。故慌慌张张的给我签了一个无限长,在我之前看来无限奢侈的假期。

这假期实在太长,乔麦炜一直不联系我,我开始变得不耐烦。转了个星期,他揣了个玻璃瓶跑到我家,扯着我未受伤的手到我家门口的老槐树底下。

刚开始他用手挖,后来在我家后院找到把锨,挖出来的土堆成一堆,洞大得足以把瓶子盛进去。“给你,”他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给我,自己手里拿了一张,“写,写你的心愿,放到瓶里,然后埋进去。”

他抬起头仰望满树叶子,枝干发达,密密匝匝的像在树冠上盖了层网,阳光几乎透不过来。

我在心里笑他愚,这一套是多少年前玩剩下来的了。到我们这个年龄,也只有小姑娘才玩,玩得乐此不疲。

“写啊。”他扔给我一支笔。好吧好吧,我写。我在纸上潦草的写了几句:“祝乔麦炜早日实现梦想。”

我把它举起来给他看,他却闭上眼,把头偏过去,“不要给我看,不许给任何人看,否则就不灵验了。”

而后他写,一笔一划极其认真。他把纸条卷好,连同我的,一起埋进洞里。

他扬起头,目光顺着树梢滑到蓝天上,“春天快要过去了。”他低语着,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说给我听。

 

春天,真的快过去了。

我在那个假期的中间,和乔麦炜去了张家界。仿佛夏天提前到来,我们麻利地换上短衣。南方的山水与北方相异,端得是大家闺秀的范儿。

只是乔麦炜,不看山不看水,单对着漫天云朵发呆。有时候我从客车上醒来,看到云朵飘得满天都是,仿佛追着我们在跑。我说你看什么呢?用手在他眼前挥。

“没什么没什么。”他应我,把眼垂下去。

我本以为他会说“自由”之类的陈词滥调,我闭上眼睛,在客车上来回颠簸,半睡半醒间心里嘀咕个没完。

假使喝瓶酒是自由,唱首歌是自由,无拘无束的旅行是自由,那么最宽最广最大的自由是什么呢?

在苗寨遇到一些赤脚靠卖手工艺品补贴家用的小孩子,乔麦炜把兜里的钱一股脑掏出来,分给那些孩子。那帮孩子围着他,像是找到多年前走失的自家哥哥。当晚苗寨举行篝火晚会,那帮孩子齐声喊他的名字,他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在篝火旁,还是唱那首《春天里》。

我看到,篝火在他的眼睛里烧了起来。

 

有一个空档。我是指我和乔麦炜。从张家界回来以后。

他消失了。

他又不像诗里写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的世界中,哪里哪里都有他的痕迹,我无论如何忘不了他。

我找了他整整一个暑假,去了他家,按了半天门铃,扬起头,灰尘从门缝中飘进我的眼里。大约把他的邻居吵得不耐烦了,那个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尖尖细细的嗓子冲我说:“你找乔校长是吧,搬家啦,据说去了别的城市······”

我甚至打电话给我的班主任,那边听到我打听乔麦炜,声音骤然提高:“乔校长工作调动,全家跟着调动。你别想那个什么乔麦炜了,人家既然不联系你说明没把你当朋友,你啊,好好学习······”

他没讲完我就把话筒摔回原位置,“狗杂种。”我狠狠骂道,眼睛酸涩的睁不开。

其实是他的话叫我慌了。我不信,那个什么“没把你当朋友”,我死也不肯信。

我想听他给我唱歌了,我到网上下载了原版本,跟着哼,可我觉得那个歌手唱得没他好听。

我慌慌张张的听,手打哆嗦,心里像悬浮着一个什么,放不下来。

一直到此刻,到收到他的信。他说春天来了,可春天明明早已过了,秋天已不远了。

我隔三差五会收到他的信,信底标注的日期和实际始终不相符。我也试着回了几封信,却一直石沉大海。

我不那么慌张了,我想能有他的消息,就好。

 

最近的一封来自他的信,我想大声把它读出来:亲爱的折子,去把许愿瓶打开,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我把瓶子挖了出来,在初秋的阳光下把纸条展开,一连读了好几遍:“明年春天,我会回来。”

我舍不得丢,我把它揣进自个儿兜里,准备带回家和小时候收藏的糖纸、闹钟摆在一起。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我的朋友乔麦炜,有段时间堵着我的耳朵给我唱一首歌,那首歌叫《春天里》。那首歌的旋律如何,我全然忘记了。甚至他的样子,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我也记得不甚明晰。

是的,我只能记起歌词:“快停止悲伤/一起去流浪/春天里没有什么是奢望/啦啦啦我们去流浪/像太阳光/照亮每个地方。”

还有,我记得他那句话呢:“我觉得,这会是你喜欢的歌啊······”

 

 

 

王天宁

山东省医科院基础所会计室 刘玉美 (转)

25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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