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文：胡一了

 

旧时光的样子，就是你靠在旧砖墙邪眸凝望的样子。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散开氤氲的笑容。从屋檐上垂下的吊篮，恰恰遮住了你的半个肩膀。你的背影正好和另一面砖墙相抵，而我，就是那另一面砖墙。

你的殷红指甲的裸足，在侧立的青砖铺就的路面上。整个岁月的彷徨，全都篆刻在你微微弯曲的膝盖上了。我心里总是默默地想：你久久的站着到底累不累。我总是把你放在我的记忆中反复播放，你会不会累。

 

你的眼睛只是笑。你轻轻的摆动裙角，素颜的群面上就开出寂寞的花来。你的背包存满所有相识者细碎的掌纹。你喜欢揣度每一个人的命运。然后，你就远远地躲着，你喜欢藏在命运之外。

 

黄昏里的容颜从来都不那么真实。痛苦的人说那是回光返照。我惴惴不安的看着你在黄昏里一面跳皮筋，一面唱儿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我不敢叫你，我怕一叫你的名字，天马上就会黑下来。

 

你在烟雨中卑躬屈膝，我才发现你也有谄媚的时候。你不要伞，不要蓑衣。油纸伞的暧昧是别人的，断壁下的雨露红花也是别人的，甚至石板路上的斑斑驳驳的路影也是别人的。你就那样卑躬屈膝着，你就像刘姥姥，在烟雨薄雾中乱了分寸。

 

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你却惟独对这小古城依依不舍，总是转身回到这儿。正因为如此，我偶尔会遇到你。你坐在护城河的栏杆上，小太妹一样的翘起腿，你的裙装恰到好处的并没有走光。护城河的岸上不知是什么年月留下的古屋子，却装了现代化的空调。而你的现代化的生活，更又经不起古老宿命的诱惑。你一下子就爱上了小桥流水，朋友叫你走了，你依然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的仿佛看一段前世的恋情。

 

一个人的旅程是蓝色的。咖啡是灰色的。你是黑色的。灯光是橘黄色的。还是白天，也有许多人悬在铁轨上坐做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梦。还记得，你第一次踏上旅程，也是为了一场梦。你的梦带着点点白，带着幽幽香。呵，那时候，你还是个姑娘。

 

有一次，你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交际花。像个旧时光里的交际花。灰色的外套，黑色的蕾丝裙下面黑色的丝袜充满蛊惑。可是你那一抹甜莓般的笑，又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孩子。我不免又痴痴然，望着你身旁的那副对联发呆。我念着一大半字都不认识的对联，想着窗户上的旧报纸又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呢？

 

原来面朝你，就会春暖花开。而你却藏在黑夜里，自己却冷冰冰的。你的智慧的眼睛总是会泛着光。那两束光，将冷冰冰的你和黑魆魆的也点缀得五彩缤纷。我就在你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离不开也走不进。河流区分的，人世便不再区分。这些，你知道，我也懂。

 

许多人从你的身边走过，他们只留下一路的脚步声。他们不去看你，只去看你身边花花绿绿的雕饰。他们越过你的身体，去看你灵魂后面的那座悬崖。越危险，就有越多人赴汤蹈火。死了的就不会回来的，大难不死的，从此十年又十年的要去怕井绳。你就掩着嘴笑，你常常就是这样子。你不说话，就会有很多人怕你。

 

你笑的时候，会露出森森白齿。旁边的人怯怯然，时刻提防你一个血盆大口扑面而来。你在山上住过，浑身都是虎豹豺狼的气息。你的一袭长发，在你笑的时候，也看起来虎虎生风。

 

最怕你变成颓废的斑马，在海边痛苦徘徊。长发变成瀑布，眼皮上睡着蓝色。我的心会像山川丘陵跟着起伏。即使没有风，海上也是波涛阵阵。

 

从前，有个人说，记得或忘记。

 

后来，我看到你在百草园中，回眸一笑百媚生。

 

如果明天，没有遗憾。手捧一缕旧时光，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