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

文：杜笑笑

仲夏夜里的闷热气息一直在北方徘徊着，偶尔的几场大雨让一切降了温。每天出门前都要检查一遍是否带了雨具，这种预见是长大后留下的习惯，一旦养成便再也回不到幼时酣畅淋漓的雨中狂奔。于是，那些留着汗水和雨水的笑脸，那双被泥水浸染的鞋子都被年复一年的梅雨季节带走了，最终成为了天真纯朴的回忆。

春天的时候是那样渴望着新生活的开始。翻看相机里的照片，那时的叶子尚未长成，嫩黄娇小，却也生机勃勃。期待着生活也能像这些植物一样有所更新，于是汲取续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力量，想要大展宏图，想要开出一朵至少让自己欣赏的花。可是，当生活稍有改变，理性终究是被感性所战胜，不是圣人，怎能控制得了。一个人的离开，或多或少，都会导致身边人的状态。

就像战场，失去了荆州后，便注定失去了整个江山。

也许拱手江山也依然讨不回那人的回眸一笑，但终是要一试的，即使身败名裂，即使人仰马翻。

有时候觉得这个城市过于狭小，小得几乎每个角落都有熟识的人。然而想要遇到谁的时候，它似乎就变得复杂庞大了。一次次经过，一次次失落，顶着烈日炎炎也要一再给自己找理由出发。也许是遇到过的，只是那人以不再是昔日桃花，即使仍旧灼灼其华，却也不是你眼中那朵，只有你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道路旁的冷饮店里，有可乐汽水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少年微笑着把手中的冰淇淋递给身旁的女孩，于是两个人变成了这夏天中最幸福的人，至少比某些人幸福得多。这样的幸福让夏天的空气变得甜腻清爽，干净简单。让人不禁怀疑某个年少的夏天，自己是否也做过同样的事，那个时候，空气是什么味道的。

傍晚也许是最佳的出行时间，远离了长久以来面对的电脑屏幕以及反复重放的音乐歌曲，整个人也变得清醒了。这个时候，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暧昧，树木在灯光下叠影重重，叶子们偶尔婆娑几下，昭示着它们的生机盎然。

我时常担心自己会提前老去，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提前进入老年。似乎身上所有的棱角都在岁月的打磨侵蚀后变得光滑可鉴。其实仍然喜欢那个被时光世事带走的慷慨少年，锋芒毕露，对俗世不屑一顾地抨击或是针锋相对，可是那种淋漓注定被雪藏，被冷落。世人都希望身处温润之境，有谁能长久与带着刺的人共处？于是大家都努力让自己润泽，用各种物质或是精神的工具掩盖自己，可是内心都保留着一直猛虎，只有自己才知道。

偶然在书架上翻到杜拉斯的《情人》，于是又翻到了那一页，上面的文字用铅笔规整地画着。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来特地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那么，希望在下一个夏天，在能够遇到那个人的夏天，那个人会对曾经寻找等待他的人说：“我回来了，你该醒了。”